髮油

生病了，發燒，去看醫生。

走進小巷，找到間中醫舖，門口有隻貓兒正在曬太陽。
我摸牠，牠撒嬌滾到路中間，擋了嬰兒車的路，
舖裡姨姨就走出來罵牠，牠跑回店中，於是我也跟牠進去。
這中醫舖舖面很小，裡面堆滿中藥、貨品。
舖底橫著檯子，上頭也堆滿了金銀花、紙張，
醫師把它們挪開擱到一旁，翻出手枕給我診症。





等藥時沒事做，我在位子上左顧右盼打發時間。
常常覺得，那些莫名的中草藥好漂亮，像乾花。
抬頭是老式的玻璃櫃，第二層架上放了些頭髮用品，
都是對象大年紀的，例如黑彩染髮劑、雙妹嘜髮油。
突然眼前一亮，我看見了泛著微微金黃色的髮油 ──
就是這款式的樽子…！問櫃檯，一瓶幾錢啊？
三十元，那姨姨一邊笑著說：「抹了這個會好美咧...！」
我笑道：「是啊…！真的好美。」

小心翼翼把它放進袋子，帶走。

回到家，坐在書桌前，伸一伸腰，
滿懷期待地，我慢慢地扭開樽蓋……
扭開了，我把鼻子湊到樽嘴上，
有點緊張地輕輕吸一啖氣 ── 天啊...！
這就是嫲嫲以前每天都抹的髮油...！真的…！就是它…！
這就是每天繞在她身上那淡淡的香氣...！
隔了這麼這麼多年，再次聞到這味道，
想起她在鏡前梳理一頭銀白色曲短髮的樣子、
想起她塗抹髮油後把它安放櫃子的俐落動作，
我突然嘩啦嘩啦的哭了，又一邊笑得好開心。
這老舊的商品，在別的地方一直不見。
久違了……實在，久違了。

身為平面設計師，或多或少明白形象打造、品牌設計，
知道包裝與時並進如何幫助商品在市場立足，諸如此類。
但，這「鳳美髮油」，只希望它不需要rebrand、不會轉味道，
不用追著市場和潮流跑，就保持著這個模樣，簡簡單單，
一直一直地……就這個模樣。